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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(2 / 2)

  “喂,顾鸣章,你瞧瞧谁来看你了?”江一复熟练地敲了敲牢门。

  “谁来都一样。”顾鸣章有些不耐烦,不过说话中气还是很足。

  “哼,不知好歹!”江一复踢了脚牢门。

  “咳咳,可不可以让我单独和他说说话?”有些话,我只能当着顾鸣章的面说。

  “行行行,我去那边转一圈,你们慢聊。”江一复连连点头,余光又瞥了一眼魏岩,“只是,不知这位...”

  “平舒,不要逞强。”魏岩叹了一口气,还是松开了我的手。

  “你放心,不会出事的,稍微等我一下。”说完,我又掏出几块大洋递给江一复。

  “宋小姐,真是个爽快人,行,到时间我来叫您。”江一复看了一眼四周,确认没其他人了,才终于把钱收好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

  终于没有其他人了,接下来就看我能不能说服顾鸣章了。

  “鸣章,我来看你了。”我走近一步,握住了木质的牢门。

  顾鸣章摇摇头,依然靠墙坐着,“平舒,你又何必到这种地方来看我?”

  “我想救你。”我开门见山,没有多做寒暄。

  “你知道为什么我在报纸上都用的真名吗?”顾鸣章曲起腿,侧过身子继续说:“因为我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,你若是想好好活着,就不要来救我。”

  什么意思?顾鸣章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,合着他用真名就是为了求死?可是他死了,这个故事不就结束了吗?不对啊,顾鸣章明明是个信念坚定的人,他怎么会放弃一切自寻死路?

  “你...什么意思?”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

  顾鸣章终于站了起来,狱中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  “没什么意思,就是累了,想结束这一切。反正就算没我顾鸣章,也会有李鸣章、赵鸣章,他们要做的事,与我也没什么不同。”顾鸣章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,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裂了一条缝,可他却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。

  “你说什么傻话呢?是不是他们对你严刑拷打了?你不能在这里停下的,鸣章,外面还有好多人在为救你而努力,你怎么能自己先放弃呢?”这本书的世界是围绕顾鸣章转的,他怎么可以这样不作为?

  顾鸣章又摇了摇头,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:“平舒,我只是希望这一次,你可以为自己而活,你的世界没有我会快乐得多,知道吗?”

  见我疑惑,顾鸣章似乎不想解释更多,他扶着眼镜喃喃自语:“我真傻,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?无论重来多少次,你总是会在这跌倒。我真恨透了这种感觉,是不是没有了我,你们所有人才能幸福?”

  顾鸣章为什么会知道宋平舒的结局呢?难道他和我一样,可以预知未来?

  “我宋平舒,自然要为自己而活,不过前提是你也好好的。鸣章,听我的,答应封笔吧,大丈夫能屈能伸,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。”我开始试探他。

  顾鸣章的表情果然变了,他脱下眼镜,往后退了一步,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。

  “你,难道...”他顿了顿又说:“谁教你说这些的?”

  很明显,他也在试探我。

  “没有谁。”我决定和他打太极,扯些有的没的,“鸣章,我知道,你可能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个愚昧无知的女子,满脑子只有相夫教子安分守己...”

  “我没有这么想,你不要妄自菲薄。”顾鸣章缓和了情绪,认真听我讲话,小声打断我。

  “我已经变了,顾鸣章。为了上新式学堂,我从零开始学习洋文;为了和以前的我划清界限,我绞了‘受之父母’的长发;为了懂你心里的想法,我每天都做《沪上日报》的剪报,无论多难,我都没有放弃,可你现在却说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,没有你其他人做也一样...我不信,我不信什么李鸣章、赵鸣章可以,我从头到尾只相信你,顾鸣章,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?”我说这些不光是为了让顾鸣章回心转意,还是为了宋平舒,因为一直以来顾鸣章都是她的精神支柱。

  “其他人也是一样的,你以为没有你,我们就会幸福吗?不会的,有因才有果,你若现在否定这个‘因’,那么‘果’也不可能存在,我言尽于此,希望你能明白。”我在引导他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,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懂。

  顾鸣章有些痴了,他嘴里一直念叨着:“有因才有果吗?”

  “宋小姐,时间可差不多了。”江一复转了一圈回来,再一次打断了我。

  “明明才说了没几句话,怎么时间就到了?”我有些不甘心,想着再掏点钱给江一复,可一旁的魏岩却按住了我的手。

  “不对,你不是平舒,你不是...”顾鸣章摇摇头,又靠着墙边坐下,他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  “平舒,我们出去吧,在这待得够久了。”魏岩没有关注顾鸣章,拉着我的手想带我出去。

  我甩开魏岩的手,敲着牢房的门对顾鸣章喊道:“顾鸣章,不管我是不是以前那个平舒,你都要活着,好好看着宋平舒长命百岁,这是你欠她的!”

  顾鸣章显然动摇了,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双手握拳,眼神复杂地看着我。

  “他不会听劝的。”魏岩的语气有些不耐烦,他扳过我的身子,要我看着他的眼睛。

  我躲闪了魏岩的视线,只看到地上两人的影子交迭起来,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。

  和魏岩对峙了有半刻功夫,江一复突然把大灯关了,赶人道:“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说得清,说不清的,总之时间到了,就给我出去。钱我收了,人你们也见了,这里是监狱,不是你们吵架闹变扭的地方,快走快走,不然我可要赶人了!”

  “我知道了,魏岩,我们走吧。”我叹了一口气,转过身子,不再与魏岩纠缠。

  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,现在所有的事都被我搅得一团糟了。

  顾鸣章到底和我是不是一类人,为何他会知道未来的走向?又为何他从一开始就一心求死?到底我的那些话有没有改变他的想法?

  魏岩又变得奇怪了,是不是因为刚刚听到了我和顾鸣章的对话?原书里他是因为宋平舒而变坏的,难道这一次还是逃不过吗?到底我要怎么做,才可以救赎他的灵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