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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(2 / 2)

  我警觉地环顾四周,又等了一会才跟上顾鸣章的脚步,来到一间极为隐蔽的阅览室。

  待开了灯,我才看到这里的全貌,黑板上写着乱七八糟的人名,地上桌上堆满了各种档案材料,说是阅览室,更像是信息集散地。

  “你,到底想告诉我什么?”我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
  顾鸣章示意我坐下,他打开了祖母绿灯罩的台灯,双手交叉道:“如果我猜得没错,你和我,应该是同一类人。”

  “什么同一类人,你不要说话说一半。”我不懂顾鸣章的意思。

  “我们都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,绍钧会牺牲这件事,你一定也早就知道了。”顾鸣章不再卖关子,一语中的。

  我咬唇不语,掌心紧张地出了汗。

  “所谓的告密者,其实你也很清楚,是魏岩,魏岩害死了许绍钧。”说到魏岩害死许绍钧,顾鸣章明显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火气。

  我别过头去,心虚地试探:“你在说什么?我不懂你的意思。若是你早知道许绍钧会有此一难,为何不早些提醒,出手救他?”

  顾鸣章被我戳到了痛处,闭上眼叹了一口气,“你以为我不想吗?看到你好好地活着,我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...”

  什么意思?顾鸣章知道宋平舒原来的结局吗?我瞪着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
  “实话和你说吧,我,顾鸣章,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一切了。”顾鸣章说地很认真,“像是一个轮回一样,我无数次地在这里游荡,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山河破碎、百姓流离,也承受着你的死亡,绍钧的死亡,身边许许多多人的死亡...你知道那种滋味吗?明明感官已经麻木了,心却还是会痛,为什么你们都会因我而死,为什么我必须肩负这样的使命,为什么,为什么?”

  我想起在监狱到时候,顾鸣章心如死灰,但求速死,原来他竟是重生者,而且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所有。

  “你...”得知他的痛楚,我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。

  顾鸣章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又继续说:“你以为我没有试着改变吗?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,可每一次都会绕回原来的路线,每一次都是‘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’。你知道吗?有一次,我曾试着不来上海同你在乡下完婚,可你的伯父伯母却非要认你当女儿,强要我们来上海,然后又是重蹈覆辙;还有一次,我试着让绍钧离开季风书局,可他却在别处因我而死...”

  “这一次,你放心,这一次,一定会不一样的。”顾鸣章的字字句句全是绝望,我很难说出安慰他的话。

  “是啊,这一次是不一样的,你成了和我一样的人,而且活到了现在。”顾鸣章听到我的附和,眼里又有了神采,“一个人办不到的事,两个人说不定可以实现,你也想脱离这里,对吗?”

  “你什么意思?我虽然可以预知未来,但和你却不是一样的,你要做的那些事,我并不能帮上忙。”与顾鸣章陷于《崇明》这个故事不同,我是穿越而来的局外人,一颗心只扑在魏岩身上,也并不想过多干预甚至扭转剧情。

  顾鸣章摇了摇头道:“我不会强人所难的,平舒,你只要留心好魏岩这个人,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。”

  “你胡说,魏岩已经变了,他不是坏人,也不可能害人。”我依然信任魏岩,不容许他人泼他脏水。

  顾鸣章叹了一口气,摊开一张报纸,指着上面的新闻道:“你自己看看。”

  我定睛一看,那是一则关于工潮的新闻,纱厂女工控诉老板不发工资,还说经理勾结清帮恐吓威胁她的家人,害得她儿子没钱买药死掉。这则新闻的配图是伯父的纱厂,而里面的魏岩一脸冷漠地看着所有女工。

  “这只是一件事,我关注魏岩很久了,他早就加入清帮,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营生。绍钧的死,也和他脱不了干系,我虽不清楚他如何得知我们的藏身之处,但我很肯定,他就是警察的线人。”顾鸣章翻看自己的收集的信息。

  我想起画报里的纸条,只觉一阵心凉,可此刻我的情感战胜了理智,“不可能,他在我们家好好的,为什么要加入清帮?”我像个拨浪鼓一样摇头,不想再听顾鸣章多说一个字。

  顾鸣章合上手记,“不管你信不信,魏岩他就是那样的人,他待在你家,大概还有别的谋算,你若是全然信他,怕是...”

  “你别说了,我不想听,我不想听。”我打断他的话,作势想要离开。

  “平舒,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全然信我,但有时候事实就是那样令人难以接受...现在的你,只是被魏岩伪装的样子给骗了,谎言终归只是谎言,他不可能骗你一辈子的。”顾鸣章拦住我。

  “你让开,我要回去,你别再说了,别再说了。”我沉着脸不去看他。

  顾鸣章却掏出一个怀表递给我,道:“拿着这个,要真到了那种时候,千万不要犹豫,杀了他,结束这一切。”

  那怀表里藏着锋利的刀片,让人看了胆寒。

  “我不相信会有那时候,魏岩不会害我,不会害宋家的。”即便顾鸣章说的不像假话,即便我的心里也存着几分怀疑,只要没有亲眼看到,我就不愿意相信,魏岩是那样的人。

  顾鸣章见我冥顽不灵,硬是把怀表塞到我手里,“你会有用到的时候,拿着吧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了。”拿着怀表的手在颤抖,我合上掌心,只祈求永远不要用上它。

  “你送你出去。”顾鸣章见我收下怀表,也不强留。

  我今日本就拖着病体而来,又受了这样大的刺激,才走出去几步,就眼前一黑,耳畔传来顾鸣章的声音——“平舒,平舒你怎么了?”,接着就失去了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