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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九(2 / 2)


  不过,我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,街上人来人往的,没有谁会特意关注谁。

  这条街算得上是上海的金融街,除了大大小小的银行,还有数不清的证券公司、信托公司,宋伯韬的顺平信托公司也在这里。

  我想着来都来了,不如去看看顺平信托,也能心里有个底,做好最坏的打算。

  谁料,顺平信托公司外门可罗雀,门口还立着“暂停营业”的牌子。稀稀拉拉的行人路过此处,都指着牌子摇头叹气。

  我鼓起勇气凑上前问道:“大叔,你知道这顺平信托怎么了吗?为什么暂停营业啊?”

  “我看你是第一次来吧,这牌子立了好几天了,大家议论纷纷,却少有知道内情的。”大叔见我面生,好心告诉我内情,“不过今天算你运气好,我在社会局有熟人,对这事略知一二。”

  “真的?大叔,我有亲戚是和这家信托公司合作的,最近都联系不上负责人了,你既然知道内情,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,我好回去交待。”为了探听消息,小小的卖个惨也无伤大雅。

  “唉,好吧。”大叔点点头,压低声音道:“这顺平信托公司,之前因为地产业的萧条,投资失利,再加上存户大量提取现金,损失惨重,几个大股东纷纷撤资,眼看就要开不下去...”

  “嗯,然后呢?”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
  “然后,这剩下的大股东宋伯韬卖了自家纱厂填上了资金缺口,勉强维持了收支平衡,不过,奇怪的是,才半个月公司又撑不下去了。”说到奇怪之处,大叔转了转眼珠子,又继续道:“不过再借钱也难,因为之前平复纱厂工潮的事闹得沸沸扬扬,宋伯韬的名声早臭了,所以即便他抵押面粉厂,上海商会也没一个人肯借钱给他。”

  怪不得银行也不肯借钱,原来魏岩平复工潮一事,竟同商会都结下了梁子。

  “这宋伯韬为了保信托公司,也是煞费苦心,居然抵押了面粉厂去找清帮陈二爷借钱,他那的高利贷可是七分利,真当自己能力挽狂澜不成?”这大叔说了半天,依然没有讲到重点。

  我无奈苦笑道:“大叔,所以这就暂停营业了吗?”

  大叔摇头,“不讲清楚来龙去脉,怎么能说到正事嘛?小姑娘,你继续听我说。”

  “好,主要是我不太懂生意场上的事,所以只想知道一个结果。”我耐下性子继续听。

  “好吧,我简单讲讲。宋伯韬借的钱又投下去了,可是仍然不见盈利,甚至连高利贷利息都还不上了。这事闹得挺大的,我听说陈二爷还派人去他家里恐吓,把人都气病了。”大叔又开始扯东扯西,“我社会局的熟人说了,宋伯韬投下去的钱之所以全亏了,是因为他授权的魏经理有暗箱操作,瞒过公司监事会,挪用资金到个人账户从事投机,搞什么标金和外汇,结果亏空四、五十万,所以现在公司停业了,正等清算呢。”

  亏空四五十万,这就是魏岩要做的最后一件事,给信托公司的交待?这是要宋家倾家荡产啊。

  “原来这样,那我亲戚存在这的钱,是不是拿不到了...”我一脸恍然大悟,无力地垂下手。

  这个问题,大叔也答不上来,他说: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律师们正在清算呢,看宋家破产之后,还有什么好抵押的吧。”

  我没有再问什么,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了,低下头看着路上的小石子,心里满是后悔与绝望。

  亏空四五十万,这卖了宋公馆也不够还债的,魏岩这是要搞得我宋家家破人亡啊,我那天怎么没杀了魏岩呢?怎么就下不了手呢?

  宋伯韬还在医院休养,我不能说出这件事,不能再刺激他和张毓敏了。

  该怎么办?

  逃吧?不如带着他们逃走吧,趁律师还在清算,一时半会没个结果,我带着爸妈逃得远远的,无锡乡下也好,西部农村也罢,反正过几年又要打仗了,还有谁会找来要债?

  对啊,这些钱都是魏岩欠下的,都是他的错,理应由他负责,与我宋家何干?反正他是陈二爷的人,跟着清帮横行霸道惯了,就让债主去找他啊。

  我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原来我也是个利己主义者,一旦关乎自己的根本利益,就会第一个想到推卸责任、逃避一切,完全不顾他人死活。